盧岩

1996 年畢業

畢業當天于十号樓前畢業當天于十号樓前

東操前新生報到(請忽略相機日期)

2003 年和時任系主任的 PANDA 在系館偶遇

清華早操券(轉自公衆号:THU畢業廿年)

1992 年,第 35 屆馬約翰杯運動會在東操舉行。

1992 年軍訓時在主樓前合影

1996 年本科生畢業典禮

1991 年入學
【一萬個人的眼中有一萬個清華。幾篇文章過後,今天讓我們繞一圈回到原點 —— 1991 年,聽一聽不常為人道的有趣故事,看一看珍貴的老照片裡,清華園不一樣的風采。】
校友介紹
盧岩,1991 級材料系校友,北京卓因達科技有限公司 CEO.
清華讀書五年,也許是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一段時間。畢業後遊學一圈後回到清華園裡又住了十三年的時光。算起來近二十年,看着這個園子裡春來秋去人來人往少年變白頭。
冉老師讓大家寫點記憶,思來想去,料想衆多系友們抒情記叙各有所長,我還是寫些不常為人道的野史雜記吧,興許能勾起二十年前的隻言片景,會心一笑。
報到
北京真大…這是我來清華報到那天的第一感覺。作為一個自以為是大城市長大的娃,我一直認為騎自行車半小時到不了的地方就是鄉下。結果從北京站被抓上學校接站的連體大公共,我擠在衆多坐了或者站了幾十個小時火車的,散發着各地特色汗味的新生中間,一條腿兒立着,足足一個半小時,咣當當才進了清華南門。那時候南門是正門….在一個胡同裡!進來後兩邊雜草叢生,人迹罕至…可能因為是暑假期間吧。
車又開了十分鐘,才停到現在東操籃球場。還沒等我緩過神來,無數人貌似是從地底下鑽出來,把大公共圍在中間,舉着各系的牌子,拿着手持喇叭,吵成一片。哪是接新生啊,分明是搶豬仔。新生們車馬勞頓之後,忽然精神抖擻起來,紛紛尋找自己系的牌子。接站的老生們搶過新生的行李,一波波地走了。我也努力地搜索,可是大大小小的系旗系牌,就是看不到我要找的。
終于浮華散盡,人都幾乎走光了,見一精瘦眼鏡男,手裡拿着一個鞋盒子做的紙闆(鞋!盒!子!我确定),上寫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,「材料系」。笑眯眯走過來,對着我以及另外兩位碩果僅存滿臉愕然的學生,說:「咱不跟他們搶,大夥兒都走了,剩下的就是咱材料系的。」然後指着五十米開外的一棟樓說:「看,咱就住那。」
這就是十号樓,後來住了四年的地方。
潘大
材料系建系不久,大肆從海内外廣招賢才。好多當時的青年俊傑現在都還在系内任職,就不一一描述了,隻說一位。
話說某日,系領導在學生會議上,向大家介紹一位剛剛從海外留學歸國的年輕教師,直接負責學生工作。據說此位不僅留洋博士畢業,在校時還是運動健将,百米清華冠軍,更是令人敬佩。「下面請我們 X 老師講話…」,領導說得天花亂墜間,見當先一人步上前台。此人生得身長七尺五寸,器宇軒昂,威風凜凜,唇若抹朱,細腰膀寬,滿頭烏發三七分成,一絲不苟梳在鬓邊。尤其一身筆挺的修身小西服,胸肌隐隐作現,更顯得英雄抖擻。衆人掌聲中,見其忽然面露紅暈,有嬌羞之色,與外形對比強烈….講話聲音實在太小,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,他說了啥,我都沒聽見。是啊,那屆有二十一位新生女生,都搶坐在前排,這麼多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,估計他在讀書那陣沒見過這陣勢…腼腆在所難免。
二十年後再見此老師,面色紅潤微微發福,歲月留痕,滿頭灰發三七分成,一絲不苟梳在鬓邊。仍是筆挺的修身小西服,腹肌隐隐作現,更顯得鴻儒風範。唯一不同的是,此時此君講話,已是聲如洪鐘抑揚頓挫慷慨激昂,滿堂喝彩。
據說,後來此公在江湖頗有地位,人送昵稱「PANDA」。
早操
清華校領導從來不擔心學風,這幫大江南北來的學霸們,不讓吃飯不讓洗澡都沒問題,不讓讀書是萬萬不可能的,學習是發自肺腑自覺自願的不用人勸。領導們最操心的實際是學生們的健康。這不,剛入學沒幾天,體育部的領導們腦洞大開,要求大一大二的學生們每天早起做早操!各位看官,你要是問大三大四大五的學生都幹嘛去,天機不可洩露。前幾天看到網上有人發二十年前的清華票證大全,其中赫然有當年的早操券,我要給這哥們跪了…這東西都能保留下來!
大一大二的人做操,各系大三的甲級團支部成員們,也跟着每天早起清點上操人數,發早操券,也就是上圖這寶貝。這先進班級果然不好當。為了保證大三的學長們不徇私舞弊,都被安排給其他系的學生發操票的。當然,清華學生的智力是不可估量,靠發操票泡其他系師妹的事情并不少見。然後,早操出勤率在體育課分數中占有重要部分,以防止學生們偷懶。
想想吧,夏天還好,趕上那數九寒冬滴水成冰的時候,早晨六點半,學校的大喇叭就響了,衆人都是在被窩裡挨到最後一刻,才面如土色慌不擇路蜂擁下樓披星戴月奔跑而去,煞是一道風景。體壯如牛的不說,趕上那素質差點的,的确是個考驗。親眼見隔壁隊列裡生物系女生,估計是低血糖,做着做着操直挺挺倒在地上,臉都磕破了。
為了讓大家做操更加規範,體育老師還特意安排了幾位體操隊藝體隊的姑娘們,在禮堂前的台階上給大家領操,我們隊伍前是一精儀系的女生,瓜子臉大眼睛滿頭卷發,那大長腿和着節拍一擡老高,也算是晨曦與饑餓中的一點清流 。
多年以後某一天,我跟老婆說:「當年,就為了每天看你在台上做操,才堅持了兩年出操全勤的……」
畢業
五年一覺清華夢,眼一閉一睜,轉眼到了畢業的時候。入校時金秋校園少年青春懵懂,離校時草長莺飛英雄獨步天下。
話說班裡有神人阿征哥,自稱莽撞人。鐵道兵家庭長大,從小天不亮就跟着團長老爹出早操,晚上蹲在老爹和戰友桌旁舔着白酒寫作業;手上有兩寸傷疤是小時候打架時被親弟弟砍的;有機化學一個學期不上課熬夜生背一宿能考九十多分。大一大二馬杯乙組八百米冠軍落第二名三十多米;大三時忽然決定挂靴改行專攻電遊,連打四十八小時仙劍奇俠不吃不睡。真乃奇人,不服不行。
前一天北門外吃的湖北小館;今天決定在宿舍裡涮鍋。酒肉都上齊了,從水房拉的電線也到位,電火鍋插上剛一按下開關,保險絲就憋了。樓裡黑成一片,一衆人湧出門去接電線,剩下的,包括中午跟來京的老爹戰友喝過一場的阿征哥,坐在屋裡望着生羊肉興歎 。好不容易電線接好了光明降臨,大家再次聚到火鍋旁,卻不見了征哥。哥們在床上躺着呢。原來是趁着大家接電線的功夫,征哥自己已經空腹幹了半瓶二鍋頭。
大家也沒介意,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直聊到半夜,征哥還不見醒來,躺在床上口吐白沫。這是酒精中毒了?! 我們立馬給他七手八腳擡起來,穿過樓道從樓門縫裡順出去(每晚十點半鎖樓門,門衛總是會留一個恰好能鑽過一人的空檔給晚歸的學生),剛出二十三号樓上了右手邊小橋,遇一面的(發音 miàn dī,别名小面、黃面),車裡鑽出倆人,攙着一位,和我們面面相觑,讪讪道:「熱能的,中午這位喝多了剛從醫院回。」 顧不得那麼多,心有戚戚間把征哥塞進車裡,又擠進倆人陪着。司機說:「看好了别吐我車上,還是北醫三院?」
當年北醫三院夜間診室,肮髒的牆面、昏黃的燈光、腳蹬拖鞋滿臉長痘的值班小醫生和烏央烏央焦急的人群,這情景人生難忘。在北京,醫院的夜間急診是憶苦思甜的最好場所。坐上整晚可以看到人間百态,猛然明白自己的生活有多麼美好,心中那些悲哀煩悶在眼前這些人看來無非是小布爾喬亞的無病呻吟,等到天亮會有浴火重生的感覺。
—— 老夫婦被醉酒司機撞翻,胫骨骨折大腿大面積嚴重擦傷;
——小夫妻食物中毒被架到醫院,歪在椅子上滿身是嘔吐物;
——吸毒的中年婦女面色鐵青,雙手拷到背後被警察押進醫院……
值班醫生比我們大不了幾歲,北醫研究生剛畢業,天天加夜班。他看着我們幾個壯漢把征哥擡進來。
——「怎麼了? 」
——「喝多了!」
——「清華的吧?」
——「……您怎麼知道?」
——「看 」,小大夫指着旁邊床上躺着的一位。
「今天送走仨清華的了,那是你們汽車系輔導員。」
校園生活平凡而動人。海量的記憶中,最是那些細節,常常勾起人們感懷;也正是因為這些細節每個人都會經曆,才顯得這樣豐富多彩,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回憶。
在這裡,我們祝福每位材子材女都擁有這樣一段幸福的校園生活:當你回首往事的時候,你會因為快樂的時光而心态昂揚,也會因為可敬可愛的師友而露出微笑。這樣,在遇到困難險阻的時候,你就能夠獲得前進的力量,為身為材料人、清華人而自豪,對前方的未來充滿希望。
感謝各位校友的熱情來稿分享珍貴的回憶。過去的 105 年裡,清華園見證了時代的變遷,培養出一代代人才。校慶将至,祝清華大學 106 歲生日快樂!
至此,「我的材式記憶」系列落下帷幕。
策劃 / 冉 銳
徐 虹
撰稿 / 盧 岩
照片來源 / 盧 岩
編輯 / 吳宇龍